看到一篇文章,文章里面诉说着当代超龄农民工的不易;在很多农村,有儿子是一件很值得骄傲的事情,但随着儿子的长大,成家也成了老一辈人的压力。现在社会,就算在农村结婚,很多女方也会要求男方有车有房,这个压力就到了父辈头上,给儿子买房是传统也是规矩。老王就是这样,家里有两个儿子,都到了适婚的年纪,老王打了一辈子工,所有的积蓄都给了两个儿子,在当地县城买了两套房子,当然只是付了首付,剩下几十年的贷款还需要还,为了给儿子们减轻压力,已经60岁的老王毅然决定继续外出打工,每个月几千元的工资都会按时转给儿子们。
老王做的是建筑行业,老王自我调侃道:我是做建筑赚钱的,刚拿到手就得转到老家付给老家的建筑行业,真是从一条河流到了另一条河。
随着年龄的增长,老王的白头发越来越多,50岁之后老王没有一根白头发,50岁之后,好像开了时光加速器,白头发越来越多,头发也开始变少,成了名副其实的老头了;以前大家看到老王都会称呼他大哥,50岁之后大家都叫他大爷,这辈分仿佛一瞬间就跨跃了。之后也会经常听到有人关心式的询问:大爷,你今年多大年纪了?在工地还能干得动吗?
在老王60岁这一年,为了让自己显得年轻一点,老王也学起了年轻人,自己在家染发,理发店染一次头发太贵了,老王舍不得;他去小商铺买了两袋染发膏,15块钱,染发工具是自己自制的,不用花钱,一支旧牙刷、一个塑料盒、几个塑料袋就开始了染发之旅。
老王仔细地阅读这使用说明,先把两袋染发膏各挤出一点,用牙刷柄搅匀,然后再用刷头蘸取染发膏均匀的涂在自己的白发上面,老王看到适用说明上面说高温可以更好的上色,他就把塑料袋包在了头上,扎紧,半个小时左右,解开塑料袋,冲洗头发,头发一黑,老王好像真的年轻了10岁。
从这之后,老王头发一百就会给自己染发,都是自己去买两袋染发膏,成本就15块钱,虽然自己麻烦点,但想到以后要经常染,一年也能省下不少钱呢。老王说:他之前去过一次村口的理发店,连剪带染35块钱,一个月去两次,就得要70块钱,这价格对老王来说太贵了,所以老王坚持每个月都自己染。
人年纪一大,不仅是头发变白变少,皮肤皱纹下垂才是最显老的,老王这几十年一直是在工地上干活的,年轻的时候哪知道涂什么防晒霜面霜啊,现在年纪大了,皮肤黑黝黝的而且又有很多的皱纹;老王想办法让自己显得年轻,在60岁他开始买雪花膏涂脸,这样可以让皮肤看起来不那么干燥,皱纹看起来也会舒展一些;老王的头发中间变少,老王就买了一瓶造型啫喱,每天上工前都会喷两下,让前面的头发往后捋从而挡住中间没头发的地方。老王所做的这一切,都是为了想让自己年轻一点。
为了显年轻,老王真的是动了脑筋了;他发现人胖一点也会显得年轻,但他到了这个年纪,身形也显得消瘦了,从背后看还是一个小老头的感觉,为了让自己显得强壮一点,老王冬天的时候会多穿几件厚衣服,让自己显得强壮一点。
老王和大多数临时工一样,每天早上起得很早,因为很多临时工在凌晨4点左右就开始聚集在村口,等着各种中介,劳务来把他们带走;这里的临时工都是45岁-60岁的,很多干久了的人都会自带工具,身上挎着军绿色帆布包,里面装着平时上工需要用到的锤子、铲子、尺子等等。很多建筑工地上的人都是在60岁左右,他们是最廉价的劳动力,中介包工头们巡视一周,把看起来年轻壮实一点的调走,这也就是老王极力想让自己变得年轻的原因;还有一部分45岁左右的临时工,他们最终都会选择到工厂的流水线上。
经过老王对自己的一番捯饬,果然在60岁的一群人中,老王显得很是年轻,老王每天出门都会戴上安全帽,包里装好建筑工地上所需要的工具,随时准备着,在很多人什么都不带的情况下,老王就显得格外专业和老练。尽管老王今年已经60岁了,但他依然可以自信的拍着自己的胸膛说,自己身体好着呢,还能干得动。
起初的老王也并不想给自己戴上这副面具,他也想真实一点,但就在今年一个月之前,全国很多城市都发布了限制建筑工地工人年龄的相关政策;像天津、上海、广东、泰州、湖北等地都发布了此类政策,限制年龄在,男性不得超过60周岁,女性不得超过50周岁。建筑行业清退超龄农民工一出,当时就引发了社会各界的强烈讨论。
根据《2020年农民工监测调查报告》 显示:全国农民工的人数达到了2.92亿左右,超过50岁的就占总数的27.3%。这也就意味着每4个农民工里就有1个超过50岁;而建筑行业的工人有5437万人。不管是从数据还是我们日常看到的,我们很难在工地上看到年轻人的面孔,大多都是50-60最左右的人,当今社会就业形势的多样性,年轻人有了更多的选择,很少有年轻人会继续选择建筑这一行。
如果清退令全国各地都开始实施,对很多家庭和个人都会产生很大的影响;老王说“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,具体时间他早已记不清,只记得是去年的某一天,他一如往常的在工地上干活,当时是一个高层施工的项目,需要很长一段时间,就住在了公司安排的员工宿舍,突然有一天,带头的人来工地通知大家,从明天开始每个人都必须带好身份证来,工地要检查大家的年龄,超过60岁的就不能要了。”在那之后,老王并没有回老家,而是自己租了一个单间,成为了一名零工。
老宋已经64岁了,但是在前两年的时候,老宋靠着蹭其他工友的身份信息进出工地,因为当时工地上装了智能门禁系统,实名制的,需要靠人脸识别进出,这种系统也能很好的记录工人的考勤,上班时间,出勤天数都能方便的录入统计,老宋不是工地上的正式工,而且年龄也已经超过了60岁,所以老宋只能紧紧跟在符合年龄的正式工身后,每次进出工地都想做贼一样;但是从今年开始,这招行不通了,工头找到老宋和他说,工地会经常有人来来抽查,如果发现有超过年龄的就要重罚建筑公司。
今年刚满60岁的老彭还抱着一丝希望,找到了熟悉的包工头,之前也是一直跟着他干的,没想到也遭到了拒绝;拒绝的理由很明显,公司不能要60岁以上的人了。但老彭不想放弃,想着再和这位熟悉的包工头说一说,自己对工地上的活儿熟悉,干起活来利索不拖拉,今年才刚60岁,年龄不能限制我,我的身体还能硬朗;经过老彭的软磨硬泡,包工头最终答应带上他,但是不能签合同,也没有保险,工资只能打到低于60岁以下的家人卡里。
老冯和以上几位不同,他考过助理安全工程师的证书,60岁之前,他在工地上就是负责安全的。他的工作类型相对于其他人来说工作轻松、几乎每天就是在工地上走两圈,看看有没有什么安全隐患。尽管工作轻松,不需要体力,但一到60岁,只能离开工地,证书也失去的作用;老冯这样的也没办法去了劳务市场寻求工作,因为老冯没怎么吃过苦,看起来很年轻利索,中介毫不犹豫地就把他调走了,就此,老冯也干上了零工之路。
虽然不想承认年龄给自己带来的衰老,但不得不接受的是,体力、视力、反应速度各方面都不能和年轻一点的人比。
尽管老王将自己收拾得显年轻,但他视力的衰退是不能改变的,每次干活,老王都会戴上他的老花眼镜;每次中介挑选的时候都会仔细打量老王一番,老王每次都会拍着胸脯保证,自己能干,身体素质没问题。但不得不承认的是,老王现在已经没有了年轻时候的胆量,高的地方不敢上,只能在平地做做小工,就算是做小工,给年轻瓦匠师傅供砖,都累得他直喘气,瓦工年轻,干活快,老王经常不能及时供砖。有同样困扰的还有老宋,随着年纪越来越大,眼神也变得越来越不好了,临工砌墙时已经看不清那根为了测量墙体水平垂直的线了,墙砌着砌着就歪了,有时候也会被老板责怪一番。
老宋说:年纪一大,就怕热,其他季节还好,一到夏天,三十几度的天气,他就感觉有点受不了,整个人被温度笼罩着就像泄了气的脾气,没有一点力气;所以老宋夏天上工身上都会备着保温杯,里面装的是盐水,冒汗厉害的时候就喝两口,让自己缓解一下。
老王在工地干了几十年,年轻的时候身体强壮,干得都是些力气活,钱时赚到了,但现在这个年纪,落下了一身毛病,腰间盘突出、高血压高血脂、失眠等等。工地上干活紧,吃饭都是有一口吃一口,从来不会说细嚼慢咽,而且常年吃饭不规律吧,导致有了胃病;现在的老王平时就吃吃面条和面糊,这些都是软的好消化的,胃的负担也会小一点。年纪大了的人,失眠睡眠质量下降也是让他们困扰的事情,所以老王的床头柜里都会备着安眠药,失眠的时候来上一颗,如果休息不好的话,第二天整个人都会没力气,也会影响干活儿。
以前的老王在工地上是做架子工的,那时候年轻,有力气,胆子也大,爬高根本不在话下,以前一百多斤的架子都难不倒他,也能抗的起来。老宋也一样,不说年轻的时候,就在五六年前,工地上的石砖,一块大概60斤左右,他一直搬一上午不休息都可以,但是现在手用力时间长了就会控制不住的发抖。
不只是老王老宋在面对招工的时候力保自己身体还硬朗,干活儿没问题,其实在零工这个市场上很多人都和他俩一样,只要自己还能干,哪怕已经不如从前,都还是会继续坚持下去。
老王租的房子离北京当地的劳务市场大概3公里左右,老王和她的老伴儿就住在不到8平米的空间里。别看房间小,却装满了老王夫妻俩的全部。老王为了能给老家的儿子们多寄点钱,夫妻俩把省钱贯彻整个生活。老王住的地方房租算是最便宜的了,一个月500块钱,房间里的布局是这样的:一条长长的空间,两头一头是厨房,一头是卫生间,中间是他们住的房间;厨房和卫生间都是租在这里的工人一起公用的,狭小的空间多一个人转身都难,所以大家都是错开时间。厨房里面有3个不同样式的点插板,每个电板连接不同的租户,各付各的钱。
老王的老伴儿平时比老王出工的时间还早,多是找一些保洁类的活儿,他俩就这么忙活了大半生,有时候老王也会把屋子里收拾收拾,收拾完后经常会坐着发呆,好像是在思考他的这一生。老王是55后,当时结婚早,和老伴儿生了两个儿子,当时在村里也算是风光,因为想要一个女儿,就抱养了一个。老王年轻的时候进过厂、收过废品、工地上干活儿;在工地上干得时间最久,虽然要付出高强的体力,但好在赚得也多,在十几年前,老王一个月就能挣到一万左右。
有了两个儿子开心是开心,但对于他的压力也不小。所以老王有了儿子之后,赚钱的欲望更强了,现在两个儿子都在城里买了房子,小儿子的首付里老王承担了一半,付了首付之后,每个月两个儿子加起来房贷还要小一万,老王赚的工资很大一部分都会寄回去给他们。
随着社会的不断进步和发展,现在北京建筑工地上工人的住宿环境也得到了很大的改善,现在还有夫妻房,让一起外出务工的夫妻有了住的地方。房间里有热水有空调有的还有独立卫生间,这住宿环境对于他们来说已经很满意了。现在的建筑工也实现了一天工作8小时制而且每天中午都能睡午觉,再也不用为了节省休息时间而吃饭狼吞虎咽了。最重要的是,现在建筑公司都给正式工上了保险,他们的安全也得到了保障。
如今的这些改变是好的,但是老王和老宋甚至更多的超龄农民工再也体会不到了。现在的他们只能穿梭于各个劳务市场,每天都希望自己可以被中介带走。今天有活儿干不代表明天还有,所以他们对这些机会都很珍惜,对待工作也没有丝毫怠慢。在小工地上干活儿,夏天的时候到了中午是最难熬的,他们迅速地吃完饭,找到附近大树下就地午休,能休息一会儿是一会儿。
临时工就没有8小时制这一说了,有时候一天得干10个小时,一天的任务量没完成,小老板就在后面不停地催着,但是他们也并没有偷懒啊。
老王说:有时候招工的要求和去了之后不相符,招工的时候说不用爬高,到了那边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。有时候说好工作时长,结果到了时间不能走还得加班,提前走了还会扣工资;有的说包饭,但事实是从一天的报酬里扣去了饭费;有的中介说是日结,但实际总是会拖个几天,问他们要,总是各种烦理由推迟。
在北京打工的这么多年里,老王和他老伴儿只去过一次长城和天安门,刚到北京的时候对未来充满了希望,秉承着不去长城非好汉,他们当时提前一天问好了路线,穿着儿子剩下的校服在天安门口高兴的拍了一张照片。这张照片也成了他的微信头像,伴随着老王几十年。老王在北京的这几十年好似没有一天是真正属于自己的,一直在拼命地工作,这对于他来说或许也是一种遗憾吧。